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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退出劇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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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現一個人覆雜、全面的性格, 我們需要用一些細小的生活細節。”小胡子老頭坐在一旁,“你知道我為什麽選陳朝生來麽?”

“為什麽?”中年男子問他。

“陳朝生有種很不一樣的氣質,他站在人群裏,你一眼就能認出他來。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小胡子老頭稍稍調整了椅背, “你看他的這場戲, 他的對手是很厲害的,陳朝生動了, 起身迎戰。”

中年人看著碎石中間立著的那青年, 白衣被鼓風機吹得飄揚起來, 分明只是一柄批發的道具劍, 硬是被他握出了絕世神兵的氣度。

“像是在跳廣播體操,悠哉游哉的。”中年人喝了口杯子裏的茶水,“他不急。”

“你看他的手。”小胡子看似隨手一指。

“嗯?”中年人的目光望過去。

“強敵在前,他一只手背在身後。”小胡子老頭幽幽道,“只有陳朝生這會有這樣的自信。你仔細看,他的手上其實有一層繭子, 這孩子能打。”

那青年站在中央,燈光也好, 攝影也好, 都圍著他眾星拱月那般。

他似乎卻是有些不悅的。

“這是青年陳朝生的最後一幕了。”小胡子老頭眼底有些雀躍,“我敢說這家夥放熒幕上去,會是前所未有的大成功。白覆水那點在他眼前都不算什麽。”

“很少聽到張導這麽肯定後生。”中年人彎起眼睛笑了笑, “前途無量啊。”

“不會的。”小胡子洩了氣, 搪瓷杯子往桌子上一砸,發出聲悶響, “這家夥竟然反覆要我們不公開他的信息, 方便他拍完跑路。真是暴殄天物, 像白覆水那樣沒有半點天賦的要往裏面擠,這種演得好的不進來。”

“你猜他說什麽?他說他本來就是來娛樂圈撈錢的,撈完了就跑路。”小胡子怒極反笑,“他倒是看得透徹,娛樂圈裏是臟,嫖/娼刑拘的都有。那不是,不久前就有個,我女兒還真情實意追過他一段時間。”

“唉。”中年人跟著嘆了口氣,“別說,我女兒也是。”

小胡子和他就坐在大傘下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這是陳朝生青年時代的落幕。

小胡子和其他幾個老頭商量了很久,最後才敲定下來。陳朝生是個需要動起來展示的人物,愈動愈鮮活。

他們最後選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打戲。打完了這場,陳朝生就不再有敵手了。就算是他們翻遍所有文字記載,也難找到他再出手的只言片語。

拼拼湊湊出的陳朝生,剩下的就留給他們來創造。

“你家姑娘還喜歡追星呢?”

“她現在想通了,心灰意冷了。我今早在家裏蹲馬桶,我說看見廁所裏面有個人頭,風一吹還挺恐怖的。”中年人扶著額頭,笑了兩聲。

他的眉眼和陳朝生其實是有幾分相似的,只額頭飽滿些許,一雙丹鳳眼裏流轉著精光:“張導,您猜怎麽著,是她偶像的桌布,我家姑娘以前要墊著他寫作業才高興,說這樣寫題文思泉湧。”

“這因愛生恨了?”小胡子老頭揶揄道,“看樣子是的,瞧這樣的,小孩兒心性。”

“她說這桌布是無辜的,不能浪費棉花來著,於是把桌布打入冷宮,成了擦腳布。”中年人笑著說,“真是不懂他們小孩子的心思。她說這是她的洗腳婢。真不知道她從哪裏學這些新詞來的。”

“他們小年輕可是比我們這群老東西會多了。”小胡子老頭說,“等陳朝生的戲份結束了,就是你的主場了。倒是很期待你的中年陳朝生。”

“老年陳朝生呢?”中年人問道,“可有合適的人選。”

“不需要老年。”小胡子老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陳朝生怎麽會衰老?”

“那可是陳朝生。”

陳朝生對不遠處的這場對話恍然未決。

他正僵硬地揮著道具劍,和他對打的是個中年男子,演員的面相兇神惡煞的。

閃光燈,太陽,順著汗水流入他的衣裳裏面,過了一會兒就徹底涼下來。

他們想要一場精彩的打戲。

陳朝生從小到老沒有經歷過什麽精彩的打戲,最精彩的那場也是很快地結束了,沒有什麽意思。還沒隔壁廣場舞老太太的最炫民族風有意思,好歹那個還有五顏六色的服裝和音樂助興。

陳朝生都不知這群人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面翻出陳朝生的那麽多個仇人,一個一個打,一集打一個,打了十八集,終於打完了陳朝生的整個少年時代。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少年時代發生過這麽多驚心動魄的大事。

他的記憶裏似乎就是吃了睡,睡了起來繼續吃,中途摻雜一點兒練劍的片段。

枯燥的漫長的,像是河流上端的雛形。不如拍白覆水的少年時代,白覆水的生活裏花花草草比較多,男女老少都有,那才是少年人的恣意。

“好了。”

一劍抵上那人脖頸,陳朝生的額前已然出了一層薄汗,“你可認輸?”

風從他耳邊吹過去,吹得銅鈴叮鈴作響。

陳朝生稍稍恍惚了那麽一剎。

“認輸。”

太陽落在那個特意做舊了的銅鈴上,花紋樣式有些不倫不類。

拙劣、不成熟的仿品。

“你好棒啊。”和他對戲的那個演員眼裏閃過一絲驚異,他的聲音又湮滅在雷鳴般的掌聲裏面。

陳朝生茫然地擡起頭。

那些人在振臂高呼,望著陳朝生。

他一時有些分辨不清那些話語。

“陳朝生,你太棒了!”

“和真的一樣!”

“我們這部要火了!”

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人這樣對著他鼓掌,對著他大聲喊叫。

陳朝生看著後面的山。

山上還是那樣的青碧色,山下是竹子,一年四季都是這樣雜著藍的青。

風一來,滿山的樹便如波濤翻騰起來。

“陳朝生,你的演技太他媽好了!”小王還是穿著那身綠袍子,箭步沖過來,給了他一個熊抱,“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朝生。”

陳朝生被燙了一下,吃痛般地後退了退,踩到一塊布置好的石頭,險些摔了個跟頭。

那些人又剛笑了起來;“我們的男主角太高興了,都高興地摔跤了呢!”

“現在不像陳朝生了,陳朝生可是不會摔跤的。”小王的汗蹭到他面上,“也不會差點四腳朝天,人家走路可是帶著仙氣的,得用幹冰來營造氣氛。朝生啊,你看你再像他,你也不是他嘛。”

陳朝生最後只是“嗯”了一聲。

他沒有什麽好說的。

“他也不會吃炸雞上火額頭上長泡。”陳朝生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更不會站在這裏演他自己。”

“你真幽默。”小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頭,“朝生平日裏看著不茍言笑,要真想逗大家開心呢,這俏皮話一說,姐姐們都笑得像花了。”

陳朝生拖著那身沈重的戲服,在一邊坐下來。

陽傘很大,容納了中年人和小胡子老頭,還能容納下一個蹲在一角的陳朝生。

他從桌子上撈了瓶農夫山泉,擰開蓋子喝了。

小王似乎是還想和他說些什麽,被一旁的工作人員叫了去。

陳朝生就靜靜蹲著。

銅鈴還在響,只要山風沒停下,估摸著會一直響下去。還是師父親自系掛在屋檐上的。

他們在教白覆水風是什麽的時候,他師兄總是不能理解。

白覆水不明白為什麽人呼出的氣不是風,劍帶起的氣卻是風。師父就把這銅鈴掛在屋檐上,告訴白覆水說,要是銅鈴響了,就是風來了。

後來銅鈴被白覆水摘下了。

夜裏太吵,好幾次守夜的弟子被銅鈴聲喚過來,看著他師兄的洞府裏還亮著燈,鬼鬼祟祟的幾個人影,人弟子以為白覆水受襲了,進去一看,多人運動。

後來那弟子也去了佛門,把這枚銅鈴也送了過去。

不知道那枚銅鈴如今是已化為齏粉了,還是掛著某個景區或是博物館的展覽櫃裏面,這似乎才是所有古董的歸宿。

“小陳啊,我是老朋友想請你去當男三號,你去不去?”小胡子抱著茶杯,顯然對他方才的發揮十分滿意,“可是口碑很好的老導演?”

“不去。”陳朝生一口回絕。

“那個角色簡單,給的錢也還可以。你就站在裏面,說兩句話,哎呀。站著撿錢不會啊?”小胡子一說話,胡子就往上翹,“而且帥哥美女都特別的多。”

“真不去?”他彎下腰來,用搪瓷杯子和陳朝生手裏的農夫山泉碰了碰沿兒,“ 你怕什麽?你身後有白覆水和孟尋風這麽大的靠山,謝春山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貨,你在這個圈子裏是可以橫著走的。”

“謝春山這人,前些日子做生意虧錢了,抓著那人出軌,原配那麽一鬧,人都進局子了。”小胡子循循善誘道,“而且掙錢呢,你不想過好日子麽?”

陳朝生晃了晃手裏的礦泉水瓶:“不想。”

“唉,這孩子真是說不通。”小胡子嘆了口氣,“等你想的時候,再來找我,加下我的v信。”

“記得給我分享到朋友圈裏的拼夕夕看一刀啊。”老頭的小胡子耷拉下去,“都說弄不到錢,哼,老頭子就是能弄到錢,順便給全劇組改善一下夥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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